暮色中的小店里,最后一縷陽光斜斜地爬過紫檀木的紋路,,那些盤曲的年輪像極了我額頭上半生的皺紋。我常蹲在家具旁邊發(fā)怔,,看家具面板上的花紋在光柱中飛舞流動,恍惚看見五十年前老家胡同里的老榆樹正簌簌落著榆錢,,那時的我總仰著脖子數(shù),,數(shù)到眼睛發(fā)酸也數(shù)不清樹上有多少片葉子。
上班是在鎮(zhèn)上的一家酒廠,,我沒有燒過酒,,也沒有賣過酒,我是在酒廠的自備電廠一干十幾年,。辭職那天,,車間里汽輪機轉動的聲音格外渾厚和悠長,那聲響至今仍在午夜叩擊我的太陽穴,。妻子迎接我的第一句話是,,“沒事,慢慢來”,,而我的思緒卻像鎮(zhèn)上那條即將干涸的小浯河,。
轉行紅木家具是偶然認識一個南方賣紅木家具的老板。他布滿裂口的手掌撫弄著紫檀家具,,“木頭最懂疼”,,南方老板的眼珠突然發(fā)亮,“斷紋要順著肌理續(xù),,裂痕要沿著血脈補”,。這話像顆種子,在我心里生了根也發(fā)了芽,。匠心雕琢,,歲月留香,一直以來,,我午睡都是喜歡在店里那些溫潤的散發(fā)著淡淡檀香香氣的紅木家具上,,睡醒后的眼睛里永遠嵌著朱砂色的漆,我能閉著眼摸出交趾黃檀與緬甸花梨的呼吸。
2020年的那個春天特別冷,。每個家具城的卷簾門次第落下時,,我坐在店里撫摸著那些無語的紅木家具,每一個雕花在陰影里沉默著又像是在向我訴說著什么……手機屏幕在陰寒天氣里突然亮起,,來自遙遠的訂單突然又適時地跳將出來,,讓這些既尊貴典雅又歷久彌新,既奢華大氣又堅實耐用的紅木家具在封控的城市里溫暖著每一個家,。
如今房地產(chǎn)的寒風席卷過各地紅木市場,我卻在客戶發(fā)來的照片里看見了新機,。年輕人開始把明式圈椅擺進閣樓,、公寓,在榫卯結構的茶幾上擱放著拿鐵咖啡,。前日有一位進店客戶指著沙發(fā)面板上的鬼臉紋說“這才是時光的美學”,,我忽然懂得,那些被砂紙打磨過千百遍的木器,,終會等來懂得凝視歲月的人,。
一陣微風吹過,紫檀的幽香在鼻腔蘇醒,,這些木料在深山里生長了幾百上千年,,見過雷鳴電閃,挨過蟲噬蟻蛀,,卻在某個清晨被鋸斷時,,將所有的風雨都釀成了沉香。我用手輕輕撫過一件件大國工匠用心精工細作打磨而成的品質永恒的家具,,突然笑出聲來———原來世間至堅之物,,都是傷痕摞著傷痕長成的。
匠心雕琢,,歲月留香,。紅木家具,時光見證的優(yōu)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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