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文
近日隨朋友出去游玩,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里,,竟然看到了一堆稀罕物———土墼,。它們灰頭土臉地在一棵大樹的影子里躲藏著,已經(jīng)被雨水泡得腫脹起來,。
說起土墼,,現(xiàn)在不但城里的年輕人不知是何物,就是農(nóng)村的孩子也很少見過了,。
土墼是把黏性好的黃土和麥穣摻在一起活成泥,,用專用工具做成的長45厘米,寬33厘米,,厚有5厘米左右的一塊塊的泥坯,,代替方磚用它蓋房子盤火炕,減少建房的負(fù)擔(dān),。由于蓋房子用土墼數(shù)量太大,,很難生產(chǎn)出那么多的土墼,因此大多是用來盤火炕,,百八十塊就夠了,。
用土墼盤的火炕,溫度保持時間長,,睡著舒服,。記憶里我家的土炕每過幾年要拆一次,里面的灰太多了,,鍋底不好燒,。父親說盤炕用過的土墼是很好的土雜肥,種菜園最好用了,。這樣每過幾年要拆火炕了,,就得制作一些土墼,。
清明以后,麥?zhǔn)罩?,天氣多風(fēng)少雨,,不冷不熱,人干起活兒來相對舒坦,,脫土墼通常就在這個時節(jié)進(jìn)行,。脫土墼是既要力氣又要技術(shù)的活兒,不是人人都能干得了的,。
首先要準(zhǔn)備做墼的材料,,黃土和麥穣都是現(xiàn)成的,運(yùn)到場地就行,。場地要選擇平整一點的,,一般就在村西的場院里。父親將黃土堆中間攤開,,泡上水活成泥,,母親將麥穣灑在泥上,然后用二齒鉤子或者三齒鉤子將泥和麥穣混合,,翻來覆去地攪拌幾遍,,看著均勻了,就打成堆,,醒上半個小時,,讓麥穣軟化,韌性增強(qiáng),,干活的人也正好休息一下,。
下面就輪到我上場了,父親將醒好的泥攤開,,赤腳從一邊開始踩踏,,我這時也加入進(jìn)來,蹦跳著在泥里踩過來踩過去,,弄得父親全身都是泥,,我的頭上身上更不用說了,成了一個泥猴,。麥穰已經(jīng)軟了,,一點也不扎腳,癢癢的很舒服,?;畛傻哪嗖荒芴。×僳猿刹涣诵?,別別扭扭的,,影響使用,。太干了也不行,做成的墼會形成一道道裂縫,,成為廢品,。看到腳底下的泥滑溜均勻了,,就進(jìn)入下一道工序,,做墼了。
墼模是用四塊木板做成的,,上下的兩塊木板長一點,,左右的兩塊短一點,四塊木板組合在一起,,中間的方框就是土墼成型的位置,。在長一點的木板上兩頭各鉆一個空,上下兩孔用繩子相連,,墼做好后提墼模所用,。做墼需要兩個人合作才能完成,,母親將活好的泥用鐵鍬鏟到做墼的模具里,,父親蹲在地上用抹板將泥抹平,邊角壓實,,有時還得用抹板插攮幾次,,增加泥的密實度,然后將模具取出,,一個土墼就成型了,。父親往后退兩步,將墼模放下,,邊框上撒上點水,,母親再將墼模里鏟滿泥,父親重復(fù)著一樣的操作,,一個一個的墼就做好了,,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休息時的父親就會像一個排兵布陣的將軍,,用目光審視這群還散發(fā)泥土氣味的士兵,。
剛做好土墼并不能直接使用,需要晾干,。晴好天氣下,,一般過兩三天,就會將土墼“揭”起來,,揭土墼時一般會帶一把瓦刀,,將土墼四邊不規(guī)則的地方鏟除修整,。此時土墼還未干透,需要將每塊土墼扶起,,兩塊互相支撐,,立在地上,使寬大的兩面更容易通風(fēng),,這樣再經(jīng)過四五天,,土墼便完全干透了。
這期間,,最怕的是遇上陰雨天,。如果被雨水一泡,脫出的土墼就成了稀泥,,先前的勞動就算是白費(fèi)了,。遇到下雨天,不管是半夜三更,,還是凌晨時分,,大人孩子,都要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沖向場院“搶墼”,。干透的土墼就要堆疊成垛,堆放時稍留空隙,、橫豎稍斜排,,上下交錯堆壘成墻,用塑料布或苫子苫起來,,以備使用,。
支火炕的過程我是一點也不懂,好像有好幾種支法,。父親經(jīng)常干這個活,,村里的火炕大多由他來支。用土墼盤好后,,還要在上面抹一層用黃土和麥糠活成的稀泥,,確保不透煙,堅固,。有時候孩子們在炕上玩瘋了,,就會有墼承受不住,坍塌了,,這時就得更換,,孩子也會挨幾巴掌。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看到火炕了,大多數(shù)是木床,,或者是電暖炕,,即便有火炕,也是水泥板盤的,,升溫快降溫也快,,一點也不舒服。
偶然遇到的這一堆廢舊土墼,,讓我想起了故鄉(xiāng)的老屋,,老屋里的土炕,土炕上我們溫暖的一家,,想起了父親彎腰做土墼的情形,,那是再也回不去的童年了。
(作者地址:諸城市永康佳苑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