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美麗的地方》 姜樑著
青春，這個詞,，50年前,，40年前，30年前,，一直是最激動人心的詞匯,。人從少年走出，必要經(jīng)歷一段青澀,，伴隨這青澀的,，或艱苦，或迷茫,，或頹廢,，或激昂。對青春的關(guān)注,，構(gòu)成了那個時代的主線之一,。一本《青春之歌》，一首《青春萬歲》,，一曲《青春啊青春,，美麗的時光》，一場持續(xù)五年的關(guān)于“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愈窄”的大討論……是那個時代不可或缺的因子,。
而今,，提起“青春”兩個詞，波瀾不驚,。殘留下的僅僅是一個純粹生理學(xué)意義上的詞“青春期”,。但我，還有很多人,，依然隱隱懷念那個激昂而又迷惘的時代,。春節(jié)前，讀到了姜樑《有一個美麗的地方》,，再次真切地聽到了那個時代青春的回響,。
這段青春的主人是略早于我的一輩人，他們共同的名字叫知青,。近2000萬的知識青年被迫離開城市,，前赴后繼，去他們不熟悉的農(nóng)村,，誠如作者所說,，“知青的命運不過是在時間、地點,、群體,、理由上發(fā)生了錯位，如此而已,?！?/span>
這種錯位于我們這些人眼中是一種新奇,，但對當(dāng)事人來說,，可能就意味著苦難和刻骨銘心。我的一位同事,，她的母親,，當(dāng)年也是一個知青，現(xiàn)在已經(jīng)年過花甲,，一個晚上邊抹眼淚邊讀完了這本書,。讀完之后，嚎啕大哭,。
“到農(nóng)村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這是口號,，口號可以叫得最響?！捌岩宦暷c已斷,，月臺猶如靈堂,，淹沒在一片哭喊聲中”，這是情感,，情感才最真實,。經(jīng)過了記憶的篩子，有了時間的距離,，作者寫起這些事情時,，已經(jīng)非常冷峻，充沛的感情依然直擊人的靈魂,。
開篇“告別故鄉(xiāng)”最后一句話：“這只不過是他們?nèi)靠嚯y的開始”,。“苦難”二字,，一條情感主線,，體現(xiàn)為“人生第一站”中“女生宿舍傳來的隱隱的抽泣聲”，體現(xiàn)為“南岳河”中“月光如霜,、鄉(xiāng)愁如水”,，體現(xiàn)為“憶苦飯”中的豬飼料以及“一年六肉”，體現(xiàn)為“磚瓦連”中“斯文有時也不得不掃地”,，體現(xiàn)為進山伐木的“人瘦毛長”,，體現(xiàn)為18歲朱勇被迫截掉的雙肢……
對那些過早隕落的年輕生命而言，已經(jīng)不僅僅是“苦難”,。他們親人的表現(xiàn),，寫得讓我潸然淚下。上海知青立憲車禍之后,，爸媽不忍參加告別儀式,，說“讓我們永遠記住兒子生前的面容吧”；重慶知青清芳自盡,，一個小老頭“呆呆的,，蹲著，一蹲就是好幾個小時”,；昆明知青春光因伐木而喪命,，兄嫂請當(dāng)?shù)乩相l(xiāng)來火化，“一車干柴,，澆上一桶汽油,，點上火燒了整整一夜”。
死,，倒是一了百了,，何如“營部”一文中寫到的瘋姑娘薇時的悲憤！一對高級知識分子的女兒,，京城才女,，“背一大書包,，騎一自行車，特棒”,，想必是非常拉風(fēng),，非常吸引眼球的。下鄉(xiāng)后,，與陳凱歌分在一個隊,，可是“不久便瘋了……，遺棄在橋下的一間破屋里,，沒有起碼的治療,，更沒有任何人關(guān)心”。這真讓人扼腕嘆息,，蒼天如何這般無眼,！
這本書很薄，其實就是40篇獨自成文的千字散文,。但是,，作者用簡練的筆法，白描般地寫出了多個活靈活現(xiàn)的人物,，宛若知青世界的《世說新語》,。
里面，日后大名鼎鼎的人物很多,，如多才多藝的阿城,，后來成為了著名的作家；自命不凡,、日后亡命異國的張剛,；還有楊麗萍、陳凱歌……但是我最喜歡里面的小人物,。
連長最讓人敬佩,，不但會管理,，把松松垮垮的上海知青修理得灰溜溜的,，還有人情味，并且很有智慧,。大班長最讓人熱愛,。不僅僅力氣大，而且富于山里生活和勞動的技巧,，人又善良,。作者寫自己生病時住在大班長家，寫二十年后他們的重逢,，寫大班長生病住院的消息,，讓人深深地感受到,，人間自有真情在。楊麗萍和北京張生的愛情故事最為有趣,。張生不但拉得一手好琴,，更有很絕的辦法，《一千零一夜》式地,，每天講故事,，吸引了天生麗質(zhì)的楊麗萍。明珠寫得最濃墨重彩,。美麗,，清純,，大大的眼睛,，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漂亮的鋼筆字,，無師自通的繪畫天才,，女紅素雅而時尚……“身上有一種圣潔,，圣潔得令人不忍觸摸”,，作者把這么多好的詞匯都集中在一個女孩子身上,，讓我遐想聯(lián)翩,。奈何紅顏薄命,，明珠三年后去了另一個世界，“十年生死兩茫?！薄?/span>
還有“呆呆地看著它們（蜜蜂）進進出出,，就像抱窩的母雞看著小雞”的小德；蚊子不咬,，螞蝗不叮,，“能在眾多的螞蟻包識別出哪個下面有穿山甲，并能夠準(zhǔn)確地找到它”的張家保,；說話結(jié)巴,，但唱歌流暢，因而只好以唱代說的“毛男”,；以及知青“字典”,、“老甲魚”、“勒奎”,、“泉子”,、農(nóng)場“三李”……人物的個性和命運，躍然紙上,。
當(dāng)青春的一切錯位和苦難發(fā)生在美麗的土地上,，便更顯得時代的荒謬和不堪。好在歷史會回歸到它應(yīng)有的渠道上來，正如王蒙在著名的詩歌《青春萬歲》中所寫：“縱使黑夜吞噬了一切,，太陽還可以重新回來,。”
不廢江河萬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