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愛勛
有一天,,我看見母親的針線笸籮里有個白生生,、亮晶晶的頂針,,上面滿是密密匝匝的細(xì)小麻子,。母親做女紅的時候,,就拿出來戴在食指上,,然后飛針走線,。
有一次我拿著母親的頂針在外面玩耍,,小朋友們都稀罕地湊過來看,輪流戴了一圈,,都說頂針挺好玩,。后來跟小伙伴們捉迷藏,三跑兩顛,,就把母親的頂針弄丟了,,怎么也找不到,我嚇得家也不敢回,,躲在墻角下嗚嗚哭,。吃飯的時候,母親出門找我,,看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嚇了一跳,當(dāng)我告訴她原委的時候,,母親沒有責(zé)怪我,,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傻孩子,怎么能把頂針拿出去玩呢,?!?/span>
這天夜里,母親坐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給父親縫補(bǔ)那雙穿了多年的黃球鞋,。母親的針費(fèi)力地在膠皮上穿行,沒有戴頂針的手顯得異常吃力,,有時針穿進(jìn)膠皮拔不出來,,母親就用牙齒咬住針尖往外薅,如果力氣稍微用偏一點(diǎn),,針就咔嚓一聲斷成兩截,,母親搓著雙手,惋惜在目光里滾動,。
由于沒有了頂針的幫助,,母親的手指都被針尖扎上了眼,綠豆大小的血珠兒洇出來,,像暗夜開出的燦爛的花朵,。母親拿棉花擦一下,仍舊捏著針在膠皮上吃力地穿行,。
直到有一天,,大街上傳出“爛頭發(fā)、舊鞋底,,收拾收拾換針使”的叫賣聲,,母親立即從炕席底下找出她剪下來的那一縷縷頭發(fā),,跑到貨郎那兒換回一枚嶄新的頂針,坑坑洼洼的麻子在陽光下熠熠閃動著美麗的光芒,。在路上,,母親就已把它戴在手指上,翻動著手掌端詳一會兒,,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母親縫補(bǔ)衣服,都要戴上那枚漂亮的頂針,,用上面的麻眼咬住衣針的后端,,只需輕輕用力,針就刺溜一下穿了過去,,母親把針尖放在頭發(fā)上蹭蹭,,重復(fù)著剛才的動作。
因?yàn)橛辛饲懊娴慕逃?xùn),,這枚頂針我再也沒敢拿出去玩過,母親用了幾十年,,美麗的光澤已悄然褪去,,顯得憔悴而灰暗,綽約如蓮的“公主”變成了“丑小鴨”,,但母親依然很珍惜地放在她的針線笸籮里,。寂寞的時候,她還會把頂針戴在手指上,,坐在門前暖洋洋的陽光里,,認(rèn)真端詳一番,似乎看到嘩啦啦涌出來的萬千往事和重重疊疊的生活滄桑,。
母親的一枚頂針,,把家中支離破碎的日子,縫補(bǔ)成冬暖夏涼的幸福,,讓我的童年在苦難中飄起了溫潤的花香,。 (作者系山東青年作家協(xié)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