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北歸》第一部
岳南 原名岳玉明,,中國作家富豪榜上榜作家,。1962年生于諸城,先后畢業(yè)于解放軍藝術(shù)學院文學美術(shù)系文學創(chuàng)作專業(yè),、北京師范大學·魯迅文學院文藝學研究生班,。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華考古文學協(xié)會副會長,臺灣清華大學駐校作家,。其代表作《南渡北歸》榮獲“第七屆中國作家富豪榜最佳傳紀作品獎”,。
《南渡北歸》三部曲全景描繪了抗日戰(zhàn)爭時期流亡西南的知識分子與民族精英多樣的命運和學術(shù)追求,系首部全景再現(xiàn)中國最后一批大師群體命運劇烈變遷的史詩巨著,。所謂“南渡北歸”,,即作品中的大批知識分子冒著抗戰(zhàn)的炮火由北方遷往南方,爾后再回歸北方的故事,。
時在李莊門官田社會學所服務(wù),,并以研究天平天國史著稱的羅爾綱,后來在談到湘軍興起與中國近代史的關(guān)系時,,曾著重指出曾國藩的湘軍與李鴻章的淮軍“兵隨將轉(zhuǎn),,兵為將所有” ,、“將富兵橫”的個案,給中國近代社會帶來的畸形危害,。
傅斯年創(chuàng)辦的史語所,,雖沒有湘軍與淮軍之營制,、餉章之獨特,,但基本上沿襲了“兵隨將轉(zhuǎn),兵為將所有”的習氣,。除李濟,、董作賓等幾位元老外,凡后來入所的青年學者不只是“大部分是他一手培植”,,幾乎全部都經(jīng)傅氏一手 “培植”成材的--盡管此輩并不是從西洋游回來的“海龜”,。這一做法所產(chǎn)生的一個后果是:傅斯年成為被培植者的教父,隨時隨地可操控,、調(diào)配一切,,并形成了同曾國藩的湘軍一樣“兵隨將轉(zhuǎn)”的政治格局。一旦這個格局形成,,所有的兵士均聽命于傅斯年一人指揮調(diào)遺,,外人或外力很難對這個半政治半軍事化的集團發(fā)號施令。這也是為什么代理所長董作賓在李莊無力控制即將崩盤的局勢,,而傅斯年代理北大校長期間連連發(fā)電催請其回所“整飭”的內(nèi)在根源,。當國共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國民黨軍隊戰(zhàn)場失利兵敗潰退之時,,中央研究院所屬13個研究所的人員多數(shù)不愿受命搬遷,,只有一個史語所被傅斯年基本完整地拖到了臺灣,其理在此,。
有一天,,住在李莊郊外門官田的陶孟和到史語所辦事,感到氣氛與前些時候大不相同,,便問董作賓:“胖貓回來了,,山上淘氣的小耗子,這幾天斂跡了,?!?br />
陶孟和所說的“胖貓”自是指傅斯年,而“小耗子”則不言自明,。為此,,董作賓說:“這話是諷刺也是好評。孟真偶然回所住些時,,工作效率果然就有些不同,?!备邓鼓甑倪@種做法,使他一生譽滿天下,,謗亦隨之,。如臺灣有一位叫李敖的人曾云:“史語所這類畸形發(fā)展的現(xiàn)象,和它的領(lǐng)導(dǎo)人物很有關(guān)系,。它的第一任所長傅斯年才氣過人,,可是霸氣太大,大得使他不太能容真正的人才,,而他所喜歡的,,又多是唯唯諾諾的人兒。這種現(xiàn)象,,按說是一切獨裁者必然落到的結(jié)果,。傅斯年又訂了一些像招收徒弟一般的陋規(guī)家法,制造了許多所內(nèi)的特殊空氣,。諸如傅斯年要給新進所的人‘來一個下馬威’,,諸如不得亂寫文章,諸如要強迫校書等等,,不一而足,。而這些家法與空氣,使得許多人對他都不得不作偽,,正如陶孟和所說的:‘胖貓回來了,,山上淘氣的小耗子,這幾天斂跡了,?!踩缍髻e所說的:‘孟真偶然回所住些時,工作效率果然有些不同,?!詮母邓鼓觊_始,史語所就有一種偽風,?!崩畎剿裕杂幸鈿庥檬屡c個人恩怨牽繞的成份,,但如同“下馬威”與“偽風”之類的事件自然也不能排除,。
1946年10月中下旬,流亡于西南地區(qū)的中央研究院史語所,、中央博物院籌備處,、中國營造學社等機構(gòu),終于迎來了回歸的日子。民生公司的幾艘貨輪??吭谒拇舷钋f碼頭,,各路人員開始搬運貨物,日夜不息地裝船,,打點私人行李,,準備東去。
經(jīng)過幾天的緊張忙碌,,一切準備就緒,,眾位學人連同隨行的家屬們告別相依相偎了六年的南溪李莊和李莊的父老鄉(xiāng)親,拔錨起程,。漸行漸遠的長遠輪拉響了告別汽笛,,突然加大馬力,,抖動著龐大的身軀順滾滾江水疾速而下,。
當史語所與中央博物院大部分人員自李莊遷回南京后,傅斯年滿懷興奮與歡喜之情,,在中央研究院大樓的演講廳設(shè)宴款待,。為把宴會辦得更加紅火熱鬧,也為了讓流離失所九年的故朋新友有個歡聚一堂的高興機會,,特地邀請胡適自北平來南京參加這場具有歷史紀念意義的盛宴,。在北大校長任上正春風得意的胡適欣然應(yīng)命前來助興。
據(jù)當時參加宴會的史語所研究人員張秉權(quán)回憶:“我們是最后一批抵京的,。傅所長為犒勞同人押運圖書古物安然返所,,設(shè)宴招待全體同人,席間有胡適先生,,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適之先生,。他談笑風生,親切感人,。傅所長稱他為史語所的姑媽,,娘家的人。無論老少,,每個人都自然而然地很愿意親近他,,他也的確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傅所長對于新進后輩,,似乎特別客氣,,一一握手致意,表示歡迎熱忱,?!倍鴵?jù)奉傅氏之命親至機場迎接胡適的青年助理研究員何茲全后來說:那天史語所“家屬、小孩都有,很熱鬧,。傅先生在講話時說:‘人說我是胡先生的打手,,不對,我是胡先生的斗士,?!贝苏f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席間,,最令人難忘的是傅斯年在演說中對史語所歷次搬遷的追憶,,在講到抗戰(zhàn)歲月八年顛沛流離,艱苦卓絕的生活時,,說到動情處,,幾次哽咽淚下,在場的人無不為之深深感染而同聲悲泣,。最后,,傅斯年端起酒杯,打起精神,,滿懷激情地說著“慶祝大家都能幸運歸來,,同時過去的種種辛苦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從此之后我們可以安心工作,,史語所八年的流離可說是告一段落了,。 (連載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