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聚
春風和煦,，朝陽初照，動聽的樂曲飄蕩,，婀娜的舞姿輕揚。清晨的廣場成了歡樂的海洋,。
場外來了七個帥哥靚女,，個頭相當，服裝整齊,，組成一道亮麗風景,。
他們面帶微笑,，彬彬有禮，在不同的場地分發(fā)著印刷精美的廣告,。
羋蘭接過一份,，還沒等著看，廣告小姐就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來：“我們是中國老年人健康服務中心的,。你們這兒既是全國百強縣市,，又是全國衛(wèi)生城市，這次來主要是摸清老年人健康狀況,，普及傳授一些養(yǎng)生保健知識,。機會難得,，不能錯過,。時間、地點就按廣告上說的,。到會者還贈有禮品，夫妻雙雙到會的送禮加倍,?！迸赃吿啧葑拥囊蝗呵嗄耆艘矅蟻硭饕獜V告,。姑娘微笑說：“對不起了,，我們老年協(xié)會只對五十歲以上的老年人服務,，請諒解,。”就這樣,，半小時后，凡在廣場活動的老年人基本人手一份,，總計也有百余人吧,。
羋蘭原本不打算參加的,。她對廣告向來反感,。電視上連篇累牘、手機上刪都刪不盡,，更煩人的是打小廣告的,，街頭巷尾竟追著你往你的車筐里塞,，出門一趟,，回來時車庫門縫，防盜門把手上也卷插上廣告,。羋蘭是醫(yī)院退休的大夫,，醫(yī)學院七年所學的知識加上幾十年的臨床經(jīng)驗，對防病治病,、養(yǎng)生保健都了如指掌,，也不想趟那渾水。
但當她吃完早飯,，丈夫上班剛走出家門,，左鄰右舍的幾個大哥大嫂卻過來了,。
“羋蘭大夫,，咱們一起去聽聽他們講些什么。您是內行,，給把把關,，看他們講得是否有道理?！?br />
“是呀,！是呀！我們是門外漢,，在這方面,，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br />
“現(xiàn)在社會上各種行騙手法不斷翻新,，他們不會也是騙子吧,?！比龢顷惱蠋煷嬗袘岩伞?br />
“這怎么會呢,！”對門老張拿著新發(fā)的廣告,，指著下款赫然鮮紅的大紅印章?！啊袊夏瓯＝≈行摹@應該是正規(guī)的公益活動,。”
羋蘭架不住鄰居們的勸說和信賴,。好在講座就設在道口大隊的會議禮堂，相距不足三百米,。
道口禮堂原是村建的一座電影院,。近些年來，電影不景氣,，閑置兩三年了,。有時有些業(yè)余劇團也來演出過幾場，但多數(shù)時間關門歇業(yè),。
今天,，這里似乎又出現(xiàn)當年的繁華,。開車的、騎電動車的,、步行的,、坐輪椅的、拄拐棍的男男女女們四面八方地涌來,。盡管人多,，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
迎接他們的是禮堂上面紅底白字熱情洋溢的巨幅標語,。門口一字兒擺開的六張條形長桌,，幾個大夫穿戴的男女體貼入微地為所有入會的老人量血壓，聽心律,、查血糖,。一入大廳，更是讓人眼前一亮,，橫幅的會標,、條形的豎幅，周邊的標語,，一切都精心布置,，講壇上紅氈鋪地，鮮花簇擁,，柔和的燈光顯得溫馨,，舒心的輕音樂像清泉一樣在大廳流淌。和前臺對應的是后方出口處堆滿了三十幾箱新鮮的雞蛋和部分精美的禮袋,。大廳里的人在不斷增加,，約八點時分，竟到場八百多人,，偌大的千人禮堂已空位不多,。這時，一男主持人用帶磁性的聲音宣布：“講座開始,。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老年協(xié)會副主任董梅開講,。”掌聲中,，從后臺走出一位打扮入時,、雍容華貴的女性。她款款來到講臺,，首先向左右行了幾個九十度的鞠躬禮,，然后面帶微笑，甜甜地說：“大爺,、大媽,，首先感謝你們對我們工作的支持,。在你們老人面前，其實我不是什么副主任,，確切地說,，我更像是你們的孩子。今天,，當著父母的面,，我要把老年保健知識和我的感受體會與你們分享……”她的畢恭畢敬和親情的話語迎來熱烈掌聲。
“大爺,、大媽們,，你們都是經(jīng)風雨、見世面,、從歷史中走過來的人,，在那饑荒的年代，在那戰(zhàn)爭的烽火中,，你們九死一生,，為國家、為后代吃盡了苦,，受盡了累?，F(xiàn)在和平盛世，生活好了,，子女成家,，可你們卻老了，腿腳不便,，疾病纏身,，但是，國家是不會忘記的,。你們是國家的功臣,，子女們更是不會忘記你們的，家有二老就是二寶??！”
這些話戳到了老人們的軟肋，撥動了他(她)的情感神經(jīng),，現(xiàn)場傳來微弱的啜泣聲,。
“有首詩寫得好啊，‘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雖說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但人的生命畢竟只有一次,，所以,，人人都想長生不老。電視劇《康熙大帝》的主題歌里不是有一句：我真的再想活它五百年嘛,！其實,，歷代帝王，秦始皇,、明皇帝,、清皇帝都求過靈丹妙藥，祈求長生不老,，永享榮華富貴,。你們這代人年輕時透支身體拼命掙錢養(yǎng)家，現(xiàn)在到了拿錢買健康的時候了,，小沈陽有句臺詞：人最痛苦的是什么,？人死了錢沒花了。好了,，剛才這些是我對生命的感悟,。下面我將針對老年人講一些常見疾病，以及對老年病的預防治療及養(yǎng)生保健方面的問題,?！?br />
主講人聲情并茂、有理有據(jù),，并配有鮮活的案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一口氣講了足足一小時還意猶未盡。但她突然打住,?！按鬆敶髬專液薏坏冒阉兄R都傳授給你們,，但時間久了恐怕你們也有些累,，今天暫講這些?！睍隼镯懫鹨魂囌坡?。
“大爺大媽，今天的活動暫告一段落,，散場后按順序每人到前臺領2粒膠囊,，這可是最新研制的降三高(高血糖、高血脂、高膽固醇)的最新藥,，如果感覺效果好的話,，明天每人限購百元錢的。另外,，我們還備了一點禮品,，凡到場的人人有份。夫婦到場的加倍,?！?br />
果然，在出口處每人一小塑料袋,，袋里裝有四枚雞蛋,，夫妻到場的則一禮品袋，里邊裝有十枚雞蛋,，東西多少且不說,，人家服務態(tài)度那是真親切，拄拐棍的,，女服務員扶下臺階,；坐輪椅的，人家小心翼翼地送出老遠,，直感動的有些老人說：“我兒子,、我閨女也沒這樣待過我！”
由于講座打的是親情牌,，并有禮品贈送,，老年人吃過白送的兩粒膠囊都反映頭腦不再混沌，顯得清醒,，存有的一點懷疑也煙消云散,。第二天早上，來的人更多了,，千人的禮堂擠了個滿滿當當,。
講座還是由董梅主講。這次她重點介紹了這種膠囊的研發(fā)過程,，藥的功效及來之不易,。
“大爺大媽，你們吃了膠囊后有什么感覺,？”
眾人齊喊：“頭腦清醒,。”
“對,！這就是最新研制的‘三高克星膠囊’,，這種藥就是針對老年人、三高人群而研制的。它的功效就是凈化血液,，降三高,，使血液清新，流動順暢,。人以血為本嘛！只要血液通暢,，不再三高,，人就會變得年輕紅潤，渾身有勁,，行動矯健,，它還能治老年人的頭昏眼花、耳鳴目眩,、腿腳不靈,、前列腺炎、高血壓,、便秘,、失眠、頸椎痛,、肩周炎,、鼻炎、鼻竇炎,、冠心病,，對痛風和糖尿病也有很大療效。一般輕微的服用兩個月,，嚴重的服用半年至一年就會完全康復,，永不復發(fā)，保證身心健康,，過上幸福晚年,。”會場里靜悄悄的,，老人們側起耳朵,，生怕聽不明白。
“不過……”董梅話鋒一轉,，“這藥也較貴,，等投入市場時估計最低的定價是每瓶200元，每瓶60粒能吃一個月,，這樣算下來,，每人每年需2400元。而現(xiàn)在我們搞活動的特優(yōu)惠價是每瓶只收100元，現(xiàn)在我們手頭只有一部分,，每人限購一瓶,，我們的后續(xù)已從北京發(fā)來，估計明天就會到貨,，有意購買的明天可多帶些錢,，每人限購，最多是12瓶,?！?br />
一聽說這么好的藥只需一半的錢，過了這村,，再沒這店,，都慷慨解囊，爭相搶購,，到會的基本人手一瓶,，羋蘭沒買，她的份額被后邊一大媽要去,，還對她充滿了感激,。買藥的同時，每人還發(fā)了一份蓋有紅印章的紙片,，董梅大聲叮囑：“一定要保管好這紙片,，明天來時一定帶來，到時會給您一份驚喜,?！?br />
早飯后，幾個大爺大媽又聚到羋蘭家,?！傲d大夫，你感覺他們講的這膠囊真有那么神奇,？”
羋蘭說：“她講的養(yǎng)生是對的,。不過這是大路邊的基本常識。一般人通過電視講座,，或看點書也能說得上來,。那膠囊目前醫(yī)院里還沒見過，里邊是什么成分,，我覺得不像介紹的,，療效那更是夸大宣傳，像鼻竇炎,、糖尿病,、痛風都能治那更是胡扯,。從口感上我覺著那膠囊含薄荷的成分較大，對清腦是見效的,。至于她們是不是行騙我也說不好,，還需靜觀其變，看她們后邊什么動作,。但有一條,，他們的藥最好不買?！?br />
第三天的早晨,，禮堂里早已爆滿，走廊里都擠滿了人,，初步核算最少也得一千三四百人。當董梅宣布昨天買藥的人拿出紙片準備兌錢時,，幾個服務員按每排順序,，收回紙片，又把壹佰元退了回來,，這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人們樂壞了，這不是大晴天上掉餡餅嗎,？這等好事竟讓我們攤上了,。這時，董梅臺上亮相了,?！办o一靜，靜一靜,，大爺大媽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昨晚我們的運藥車從北京趕過來了,，今天終于不用限購了,，請大家按前排順序依次購買?！睍隼餁g騰了,，全場人站了起來，又是歡呼又是鼓掌,。
羋蘭此時猛然一震,，這樣的場景在電視上傳銷組織授課時出現(xiàn)過。中國人前些年出國搶購真金白銀是這樣,，最近出國日本搶購近萬元一個的馬桶蓋也是這樣,，但沒想到的是盲目追求從眾心理使中國大爺大媽連買藥也瘋狂到這種程度,。前面人頭攢動，每人幾瓶,、十幾瓶的膠囊裝進兜,，遞過去的是大把大把的鈔票。在百忙中,，姑娘小伙還不忘給每位購藥者發(fā)一張印有大紅印章的紙片,。一個小時后，買藥的提兜鼓鼓,，賣藥的盆滿缽滿,。看似平等交易,，各取所需,，順其自然，皆大歡喜,。 (上)
（作者系密州街道退休教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