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鑫
但小妮子顯然習慣性地把我納入“花心病號”的龐大行列——先是滿眼珠子的不恭,,然后小嘴一撇,,小臉一仰:“對不起,先生,,要請?zhí)刈o,,自己找護士長去,本小姐不分管這塊兒,!”
我……切!
窗外,,陰雨連綿,,整得小心情亦濕了吧唧。
我膩膩歪歪斜躺在床,,無腔無調地哼著一首無名小曲,,百無聊賴地巴望著洞開的門窗,時不時幻想著一只小花鷹,,會突然如清風般蹁躚而至,,嘿嘿,運氣好,,還可以捎帶點水果甜點啥的……當我斷然發(fā)現,,自己肥碩的期望,正漸漸變成了一副蜘蛛網似的嶙峋骨架時,,便開始試圖客觀地操縱一下事態(tài)發(fā)展方向,。
掛吊瓶的胖妞,一雙大眼不時地從口罩上方惡毒地剜我,,想必拜了自己那片狼籍的名聲所賜,。
我嘴角一抽:“美女,今天又要幾個小時???”
“八個!”
“午飯怎么辦?”
“床上,!”
“我說你該給院里提提意見,,這拳擊、足球幾十分鐘,,都還有中場休息,,吊瓶這么悠久的體力活,也可以分階段進行嘛,?!?br />
“無聊!”
一瓶結束,,又換一瓶,。
護士竟也換了一位——這位的口罩要小一號,而且目光也相對溫和,,只是從未正眼看過我,。
我嘴角再一抽:“美女,今天幾號???”
“八號!”
“這個月是幾月???”
“七月!”
“今年是哪一年???”
“二零……同志,這是正規(guī)國營醫(yī)院,,請自重,。”
唉,,如此潔白素雅的環(huán)境下,,誰不想追求一下自重啊,這不為了把小恩人宣來嘛——第三瓶,,是頭灰色的小熊,。
我嘴角繼續(xù)抽抽:“美女,新來的吧,?”
“嗯,!”
“結婚了吧?”
“沒,!”
耶,?不夠旺,,再澆點油:“那……有孩子了嗎?”
“啪,!”
這熊妞出手倒夠快的,,耳光,真脆,,我的嘴角不用故意耍帥了,,至少得身不由己地抽搐上三天!
第四瓶,,咦,?什么時候借調了位阿姨?
趕緊老調重彈:“大姐,,你真漂亮,!”
“哈!謝謝,!”
“太年輕了,!”
“客氣了,小同志,?!?br />
“有孩子了嗎?”
“有了,,都兩個孩子的媽媽啦,!”
“那您……結婚了嗎?”
“呃……?。≌埳斐鍪謥?,您需要重新做皮試,!”
“救命啊,!”
被迫給宰豬場配了幾分鐘的音,,竟慢慢昏沉起來。
恍惚中,,一個熟悉的身影,,飄然而至:“起來,裝什么大尾巴鷹,,老護士長你都敢調戲,!哎!你怎么了,?小狐,!黃小狐!護士長,三床皮試過敏,!”
接下來便如同入了鬧市,,那叫一個人仰馬翻,整得自己越發(fā)昏厥,,雜亂中,,只記得一片惘然的自己,搶了最近的一只手,,緊緊握?。骸懊艄鳎芨兄x,,你……和你大哥,,我……”
顯然尋錯了對象,護士長執(zhí)著地抽手:“大夫,,病人在說胡話呢,!”
“這屬正常,接下來病人還會有幻覺,!”
“幻覺,?”
眾女士趕緊大踏步跳開——切!沒素質,,跟我一堂堂金家總管“幻覺”出點啥事,,能丟你八輩祖宗的臉咋的?忽然,,感覺有水滴落在唇邊……咸,!
嘿嘿,好在還有人為我落淚不止,,我心中一美,,頓時一番天旋地轉,過敏癥狀,,隨之加劇,。
接下來,又一滴……又一滴……又一滴……我心中美美地說,,好了,,好了,小妹妹,,難不成要用眼淚把哥哥淹死在這里不成,?不就口頭騷擾了幾句,至于殺人滅口嗎,?
“報告護士長,,鹽水吊瓶出現質量問題,,嚴重滲漏!都滴到傷員臉上了,!”
什么,!鹽水……滲漏?
我用僅存的微弱意念,,在心中反復漫罵著濕地的黑心藥廠,,和存活在這個星球上的所有藥販子。
好在發(fā)現及時,,小小的皮試過敏反應,,不過讓我多睡了幾十個小時而已。
寬敞的高干病房里,,我正一邊吸溜著紅小狐舀到唇邊溫度適中的參湯,,一邊欣賞著呂大毛和木小杉為了調節(jié)氣氛而在床前表演的即興話劇。
驢子雙手叉腰:“木大俠,!本人押的鏢你也敢攔,,你可知道老子在江湖的威名?,!”
袋鼠大驚,,趕緊朝毛驢畢恭畢敬地雙手一拱:“閣下——莫非就是當年華山論劍時——武功獨步天下,罕有其匹的,,號稱一朵梨花壓海棠的——少林寺智障大師——收養(yǎng)的小沙彌——養(yǎng)大的低能愛犬旺財——踩扁的蟑螂小強——曾滾過的一個糞球,!”
屋內床上床下,頓時一片哄笑,,連向來不拘言笑的灰狼,,都捧著肚子,滾作了一團,。
毛驢也不示弱:“老子法眼一開,,就知你是妖孽,今天我要趁著月黑風高,,替天行道,拿命來,!”
“等等,!”袋鼠突然做出一個標準的交警禁行手式,然后一字一頓,,“濕地政府友情提示,,沒有醫(yī)保和意外傷害保險的同志,天黑后,,請不要見義勇為,!”
眾人正自哄笑不止,,門外,突然傳來奴大狐世儈的通報:“金族長到,!”
房門一開,,羊院長果然陪著一群老狐貍,魚貫而入,,眾伙伴紛紛起身離去,,屋內頓呈高壓狀態(tài)。
金老頭依然嫻熟地嘿笑幾聲:“小狐啊,,這次行動完成得不錯,,雖說熊大冰和象大足被人類擄了去,但鱷族畢竟滅了個干凈,?!?br />
什么?老大他們……被人擄了,?“等等,,族長,您說大冰和大足姐怎么回事,?”
少主金小狐上前一步,,洋洋灑灑地咬文嚼字:“汝仍不曉吧,適時象大足觸動了人類之獵捕機關,,脫身無望,,熊大冰那呆子亦滯留不前,直等被人類一同捕去完事,,哀哉哀哉……”
我望著那副明顯帶有幸災樂禍嫌疑的嘴臉,,牙齒已然吱吱作響!
盛怒之下,,任我再有素質,,也得沉默半天,才能把口氣修繕得不慍不火:“哎哎,,節(jié)哀節(jié)哀——沒錯,,小二公子生性玲瓏,深諳明哲保身,、棄友求榮,、見死不救、忘恩負義之道,,這番高深修養(yǎng),,哪是我等愚蠢不堪的兄弟們一時半會能學得來的!”
眼瞅著兒子被罵得狗血噴頭,,做父親的,,卻依然和風細雨——單憑這胸懷,,金老頭再當多少年家,本公子也決無半點異議:“小狐啊,,大冰和大足的事,,我們正在想辦法,兩位族長也派出了探子,,正四下打探,,一旦來了消息,咱立馬商討對策,。嗯,,眼下呢,還有另外的要事需要去辦,?!?br />
我賭氣地側扭著腦袋,團坐在病床中央,,氣喘如牛,。
老狐貍上前一步,估計,,是要拍我肩膀,,以示慰籍了——果然,沒出所料:“小狐啊,,聽說,,這次是鷹王帶著部下,把你從鱷魚嘴里救了出來……你們,,有特殊的交往嗎,?”
我沒好氣地抖點著腳尖,回答:“暗戀過他妹妹,,算不算,?”
金老頭起身打個哈哈:“小狐啊,無論如何,,人家救你一命,,就是咱濕地欠人家的人情,這樣吧,,明天你代表整個濕地,,帶上八大族群的盟帖,去一趟鷹巖,,就說濕地八大族,于明晚,,在百獸潭邊設宴,,宴請鷹族全體成員,,請他們務必賞光?!?br />
我立馬眼前一亮,!
要知道,“八族盟帖”可是濕地出使外族的最高信物,,它代表的是整個濕地的最高決議,、最高指令,其身價可與傳說中的“丐幫碧玉棒”“明教圣火令”“小型煤窯申批專用章”等人間尤物相媲美,,只有身為盟主的金大狐獨有,,除非遇上極為重大、極為正式的事情,,一般是動用不得的,。
(連載 60)
黃鑫 山東諸城相州鎮(zhèn)人。兒童文學作家,,山東作協會員,,諸城作協副主席,代表作品有《蝎子與青蛙》,、《狐貍的愛情》,、《大黃狗的夢》等長篇童話小說。其中《蝎子與青蛙》已正式入圍第九屆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童話類)提名,,填補了我市乃至濰坊地區(qū)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