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對磨都有一種特別的敬畏,每次要移動磨時,,都要蒙一個紅包袱,,還要燒些紙錢。過了新年第一次用磨時也一定要燒紙錢,。那時每家每戶的吃食都是用石磨磨出來的,。石磨轉(zhuǎn)動起來那轟轟隆隆的聲音,直至今天仍然記憶猶新,。它有時低沉,,有時高亢,有時細(xì)膩,,有時嘹亮,。就象在唱著一支歡樂的歌,。其實(shí)自打我記事村里就有了機(jī)器磨坊,,用一臺柴油機(jī)拉著,多數(shù)時候是磨麥子,,有時也磨玉米,。可那是收費(fèi)的,,為了省幾毛錢,,大部分東西還是要用石磨來磨。要知那時一個壯勞力干一天的工才不到兩毛錢,。
在我的記憶里,,多數(shù)時候是媽一個人在推磨,,那時我還小,幫不了媽,,爸爸和姐姐要在生產(chǎn)隊里干活掙工分,,所以推磨的活就落在了媽身上。媽已經(jīng)去世二十多年了,,在我的記憶中媽一直是留著齊耳的短發(fā),,人們都管這種發(fā)型叫披毛,名字實(shí)在不美,,也不知是誰起的,。推磨的時候媽總是低著頭,一邊推還要一邊掃,,怕磨出的東西從磨盤上滾落到地下,。推煎餅糊子的時候要一邊推磨一邊刮糊,眼睛也不能離開磨,。媽有時也會抬一下頭,,呼一口長氣,仿佛所有的疲憊通過這一口長氣會全部呼出體外,。再用手撩一下頭發(fā),,這時我便會看到媽額頭上那些細(xì)碎的汗珠。
媽推磨時,,我就在一邊耍,,有時還還要跟著媽圍著磨轉(zhuǎn)。也會拿起笤帚在磨盤上掃幾下,,可是我總是幫倒忙,,會把磨好的面呀什么的用笤帚帶到地下。媽這時便會沉下臉說“上一邊耍去,,別在這里趕摞摞”,。媽自己推磨多數(shù)是磨小豆腐,那時雞鴨魚肉吃不起,,小豆腐便是家里最好吃的菜了,。那個年代豆子也不多,泡上一碗豆子磨一磨,,再多使些菜,,就能做大半鍋。做出的小豆腐是黑呼呼的顏色,,不像現(xiàn)在吃的小豆腐,,顏色都奶白色的。就算那樣吃起來也覺得特別香,要是磨煎餅糊子可就費(fèi)事多了,,一次要推兩三個小時的磨,。每到秋后天氣涼爽了以后,磨煎餅糊子的就多起來,,因?yàn)檫@個時候攤好的煎餅就能放的住了,,天氣熱的的時候煎餅容易發(fā)霉。因?yàn)榕抡`了白天干活,,所以磨煎餅糊子的活都是晚上下半夜干,,姐姐比我大十三歲,都是由她和媽兩個人推,,我直到十歲時才能幫忙推一會,。推完也就明天了。媽顧不上吃飯便要收拾著攤煎餅,,最怕陰天無風(fēng)的時候,,那時住的土打墻的房子,空間很小,,一到天氣不好便透不出煙,,媽經(jīng)常讓煙熏的睜不開眼,淚水直流,。
石磨用久了就會鈍,,磨東西就慢了,也磨不細(xì),。這時便要請石匠來“摻”磨,,我也不知“摻”字怎么寫,姑且代之,。在我的印象里,,摻磨的都長的很壯,那么沉的磨也搬的動,。身上背一個肩搭子,,里面放著摻磨的工具。走街串巷的吆喝“摻磨來,,摻磨來”,。家里要是請了摻磨的,我也就沒心出去耍了,,總是想看看磨是怎么摻的,??墒前謰尪冀形译x的遠(yuǎn)點(diǎn),,怕飛起的石屑傷著我。我爺爺就是看摻磨的時候被石屑傷了一只眼,,后來那只眼失明了,。有了爺爺?shù)慕逃?xùn),,我也就很聽話,總是隔的遠(yuǎn)遠(yuǎn)地看?,F(xiàn)在石磨早已走出了人們的生活,,摻磨這個行當(dāng)也就隨之消失了。
我沒有去考證石磨有多長的歷史,,我想也許有一千年以上甚至更久遠(yuǎn),。它已經(jīng)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永遠(yuǎn)地走出了我們的生活,。被丟棄在一些無人問津的角落,,沒有人會去想它們會不會憂傷寂寞。也許它們并沒有感到憂傷寂寞,,只是在靜靜地看著這日新月異變化著的世界,,回憶著自己曾經(jīng)的輝煌。只是不能再唱那支快樂的歌,,我想總會有些失落,。正是這一盤盤石磨,它磨出了多少香甜可口的飯菜,,又磨走了多少艱辛酸楚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