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和社會界客觀事物的發(fā)生,、發(fā)展、興盛和衰落過程,,讓我們清醒地認識到中外文藝家的政治生活與文藝作品的正反演進規(guī)律,。一位文藝家成功的文藝作品,固然受他歷史背景,、社會現(xiàn)實,、地理環(huán)境、政治思想,、人生意志,、道義襟懷、生理心理,、文化功底和生活情趣等因素所制約,,但主要的還是決定于他的政治思想和文化功底。在中國封建社會,,一些大作家政治生涯上的遭貶,,往往促成他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意外而非凡的成功。屈原,、杜甫,、杜牧、韓愈、柳宗元是如此,,蘇東坡亦是如此,。蘇東坡自求外任密州、徐州,,以后被貶黃州,,政治生活均發(fā)生了重大變化,身心陷入一種特定的歷史地理環(huán)境中,。這不僅讓他避開了統(tǒng)治階級內部政治斗爭的漩渦,,遠離是非煩惱,明哲保身,,可以堅守“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仕宦文化觀,不改政治初衷,,有所作為,,而且讓他能深入底層生活實際,,擴大社會閱歷,,接觸許多重大題材,寫出“古今絕唱”的作品,。于是有人認為密州,、徐州直至黃州的逆境,是時代賦予蘇東坡這位文學天才的膏壤沃土,。是的,,如果沒有這些逆境的磨礪,中國歷史上頂多又多了一位平庸碌碌的官吏而已,。
蘇東坡作杭州通判時,,曾撰寫過不少詩詞,但獨立的風格尚未形成,,迄至密州,、徐州太守任上,詩詞創(chuàng)作漸趨成熟,,許多名篇佳作開始問世,。宋神宗熙寧七年(1074),東坡從杭州赴密州途中,,作《沁園春》(孤館燈青):
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用舍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閑處看。身長健,,但優(yōu)游卒歲,,且斗樽前。
“致君堯舜”,,雄姿英發(fā),,這時,東坡的政治熱情和藝術才華已充分顯露出來,。
蘇東坡首任密州州官,,雖然傳統(tǒng)的仕宦進取觀念很強,但“致君堯舜,,此事何難”的理想破滅,,加劇了他的超塵脫俗之隱情。于是只好寄情于佛老,,以“超然”的情懷,,盡其州官職守,全力抗旱,,滅蝗,,辟泉,收養(yǎng)棄子,,興修水利,,建造新堤,采摘杞菊充饑,,忘其政治隱痛,,而將這一時期的進取仕宦與失落人生等矛盾復雜心態(tài)付諸筆端,才情大露,,不可收拾,,涌現(xiàn)了他的一批得意之作:《江城子》(老夫聊發(fā)少年狂)、《祭常山回小獵》,、《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雪后書北臺壁二首》,、《薄薄酒二首》,、《醉白堂記》、《蓋公堂記》,、《超然臺記》,、《李氏山房藏書記》、《雩泉記》、《與鮮于子駿書》等等,,開創(chuàng)了他的“自是一家”的豪放詞風,,形成了他的“超然文化”或者“密州超然文化現(xiàn)象”。
宋神宗熙寧十年(1077),,東坡知徐州,,和在密州任上一樣,亦是儒家的“奮厲有當世志”的精神支撐著他盡職盡責,。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懼天災人禍,,抗擊洪澇蝗災,。正因他又是外任徐州的,深感政治理想失落,,不免又產生了強烈的歸隱思想,。他頻頻地步上云龍山,拜訪云龍山人張子驥,,享受放鶴,、招鶴之隱趣?!疤K軾在仕宦生涯中不能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只有在詩文的審美中,,才得到生命的意義,,這就是他更為企慕歸隱,企慕卸下面具,,回歸自然的人生”,,正因如此,他在此期間創(chuàng)作了富有個性才情,,頗具徐州地方特色的文藝作品:《訪張山人得山中字二首》,、《續(xù)麗人行》、《陽關曲》(受降城下紫髯郎),、《水調歌頭》(安石在東海),、《永遇樂》(明月如霜)、《起伏龍行》,、《九日黃樓作》,、《百步洪二首》、《浣溪沙》(徐門石潭謝雨五首),、《快哉此風賦》,、《寶繪堂記》、《放鶴亭記》、《日喻》等等,。
東坡貶居黃州,,雖然首次遭受政治上的滅頂之災,但他的仕宦理想和文藝創(chuàng)作之火并未熄滅,,依然沿襲著,、承繼著密州、徐州的仕,、文之路走來,。這個時期,政治生活與在密州,、徐州時期有點不一樣,,虛官無權,但他照樣忠君愛國,、躬耕助農,、拯救溺嬰、為民請命,;文藝創(chuàng)作,,卻與密州、徐州時期一樣,,有著許多的共同特點,,如《念奴嬌》(大江東去)、《江神子》(夢中了了醉中醒),、《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笛擊鼓以為節(jié),,頗壯觀也。寫呈取笑,?!贝嗽~開創(chuàng)了豪放詞的先河。貶謫黃州后,,作《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苯柚芾梢匝詨阎荆⒆鳌额}大江東去后》:“久不作草書,,適乘醉走筆,,覺酒氣勃勃,紛然出也,。東坡醉筆,。”這首詞把豪放詞風推向了高潮,。在去密州途中,,他豪情滿懷,幻想聯(lián)翩,,創(chuàng)作了《沁園春》(孤館燈青),;在黃州,他遭受磨難,,激憤不平,,創(chuàng)作了《滿江紅》(江漢西來)。在密州,,他超然塵凡,借月抒情,,創(chuàng)作了《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在黃州,他牢騷滿腹,,對月幻想,,創(chuàng)作了《念奴嬌》(憑高眺遠)。在徐州,,登燕子樓,,作《永遇樂》(明月如霜),,剛一脫稿,即“哄傳于城中”,。在黃州,,夜游臨皋,作《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棄詞船上,,驚動太守
元豐中期,,彭城人陳師仲,搜集蘇東坡在密州,、徐州兩城做太守時所寫的詩篇,,編成《超然》、《黃樓》二集,,并征詢蘇東坡的意見,東坡謝之,。正因有密州《超然》、徐州《黃樓》二集在先,,才有黃州《雪堂集》,、《黃岡集》的繼后誕生。這就是說,,密州,、徐州時期東坡的文藝成就,為后來他貶居黃州的文藝創(chuàng)作,,奠定了深厚的思想功底,,培育了成熟的藝術技能,準備了堅實的創(chuàng)作條件,。如果沒有密州,、徐州外任時期文藝創(chuàng)作的雄厚基礎,無論如何,,東坡文藝創(chuàng)作的高峰是不會在黃州出現(xiàn)的,。
(作者系湖北黃岡師范學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