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鑫
雞大使自豪地從左翅膀底下慢慢掏出一架“法式面包”樣的機器,估計現(xiàn)場只我一人識貨——那是自上世紀就慘遭人類淘汰的日產(chǎn)“DX138型”傻瓜相機,而且相素一定小于20萬,,光圈也不會高于1.4F值。
沒想到如此破爛不堪的鬼島垃圾亮相濕地,,竟也與哈比人初次看到魔戒時的情景如出一轍——老公雞的鏡頭指向哪里,哪里便如海嘯般,,躁動不已,。
會場經(jīng)傻瓜相機一攪和,頓時失控,,任憑敬業(yè)的金主持手握芭蕉筒在臺上喊到咯血,,臺下依舊人浪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估計還想把小狐貍拍死在沙灘上,。
我上前一把按住公雞:“大使,省點電吧,,一會兒主席臺成員還要合影呢,。”
“親日雞”終于稍勢收斂了些許心理膨脹,,鏡頭一轉(zhuǎn):“對對,先給主席臺照張,,留念留念,!”
然而,公雞攝影畢竟不如“打鳴”來的專業(yè)——側著尖嘴比劃了半天,,都聚不了焦,,我善意地指指鏡頭前方,小聲地提醒:“前輩,,鏡頭前的小蓋蓋,,是不是應該打開啊,?”
“哎啊,,老朽真是老糊涂了,怪不得里面一團漆黑,,還以為閃光系統(tǒng)出問題了呢,!”
老攝影愛好者自責著打開鏡頭蓋,繼續(xù)朝主席臺瞄來瞄去——但直到金族長正式講話為止,都沒發(fā)現(xiàn)那臺閃光燈真正閃光過,,我開始深深狐疑該廢舊機器的“質(zhì)量可信程度”和業(yè)余攝手的“拍攝水平可信程度”,。
西裝革履的老族長在兒子的授意下登上講臺,猛咳兩聲,,臺下頓時啞雀,。
“濕地的父老鄉(xiāng)親們,本屆濕運會由我們狐族主辦,,確屬百年一遇,,老夫深感榮幸……”
接下來,金老狐貍用了不下于三柱香的工夫,,詳細闡述了“整個濕運會的發(fā)展歷程”以及“老一輩體育先軀們”為此作出的種種犧牲與貢獻,,話到情處,老家伙竟自我感動到老淚縱橫,!
臺下有三只老狐貍,,配合著主子的語氣,先是高喊完“某某人萬歲,、某某組織萬歲,、某某活動萬歲”等一系列精神激素類的政治口號,然后再集體唏噓不止——因為狐大奴亦夾雜其中,,而且哭得最兇,,所以讓我不得不懷疑: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利用現(xiàn)場氣氛,,投機倒把追憶自己剛剛仙逝的老娘呢,。
嘖嘖!實在受不得這等舉國同悲的壯烈氣氛,,我開始放眼在眾人中搜查起自己的狐朋狗友:椰子和小杉湊在最前排,,時不時朝我神圣的“官容官貌”擠鼻子弄眼,我自然不忘回報他們一人一口濃重的“呸”,;不遠處,,熊大冰正和自己的大腳象旁若無人地交頭接……“耳”或者是“吻”——太粘糊了,實在不好區(qū)別,。
社團其他成員,,包括兔子小白、貍貓小花,、長頸鹿小高,、土撥鼠小跳等幾十號人,紛紛提著刀槍劍戟,、斧鋤鐮鍤等各式兵器(前幾天做磚瓦活時,,也臨時充當過勞動工具),,團聚在冰老大身后,黑壓壓一片,,煞是威風,。
咦?明顯感覺最后一排有個黑影不斷跳躍著朝我示媚呢,!嘿嘿,,本少俠這么快就有粉絲了?細瞅半天,,原來是那頭吃了幾天豬食的驢犯大毛,!噢,忘告訴大家了,,因為考題中的藤條需要系驢蹄子扣,,所以我順水推舟地建議,且將毛驢放出來參照一下,,估計這廝此番正忙著“謝主隆恩”呢,,我大度地擺擺小手,做了個“跪安”的手勢,。
我凌厲的目光,,最終定格在會場的左前方,那兒,,正婀娜著一只紅毛狐貍,,身邊翩躚著一只花尾巴鷹。兩位美女先是竊竊嘻笑,,再朝手足無措的老公雞指指點點,,最后,竟疾步朝傻瓜相機一路奔來,!
沒多久,,我便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女朋友代言“瘦狐”期間,,除學會了染發(fā)、熱舞,、描眉畫眼外,,還跟狗仔哥哥們學會了攝影文學耶——當然,如果“偷拍”也算一種文學的話,!
眼瞅著紅小狐端著“傻瓜”朝本“前總管”比劃半天,,我驕傲無比地捋捋狐須,豎豎雙耳——咔,!報廢相機終于在小丫頭手中可愛地閃了閃光燈,。
我伸長脖子正想瞅瞅自己的英姿,卻聽見紅小狐朝花鷹和公雞一聲惋惜:“清楚是清楚,就是角度有問題,,看,!雞冠子——是不是有點歪?”
什么……什么雞冠子,?感情剛才自己的一番莊嚴表情,,白白浪費了!
老公雞卻心滿意足地歡慶:“歪就歪點兒吧,,大不了偏偏鏡頭,,總之是臺好用的東西!”
我郁悶地丟下一群相機傻瓜,,開始正兒八經(jīng)地追隨狐大奴之流,,賣力地為金族長的結束語長時間鼓起掌來,直到金小二起身宣布:“下面,,由黃小狐同志為大家宣讀比賽項目,!”
我抬手甩掉主持人遞來的二手話筒——實在受不了那滿是生猛海鮮的唾沫星子味!然后干咳兩聲,,徹底清了清我高亢的狐嗓,。
“濕地的健將們,為了與時俱進,、和諧創(chuàng)新,,經(jīng)濕運委領導一致研究決定,今年的濕運會項目,,將一改往屆陋習,,推陳出新,堅決破除幾百年來一切剝削階級所造成的,,毒害濕地人民的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
臺下,,早有幾只猴大餅的至親,捺不住寂寞,,上竄下跳地喊:“我說領導,,咱哥幾個翹首以待,期盼了這好多年,,無非想聚在一起跑跑步,、跳跳高、搗搗套子,、摔摔跤,,大伙兒沒必要大老遠跑這兒來,,接受您的破四舊再教育吧,接下來,,是否還要斗私批修,、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吶?”
這窩猴子,,自從家里出了個破校長,,貪污的書籍還真不少,學問見長??!我大義凜然地蔑視著群猴,打算力排眾阻,,繼續(xù)渲泄自己濃郁的愛國情結,!但最終還是在金族長“拐了拐了”的手勢示意下,不得不話鋒急轉(zhuǎn),。
“嗯……啊……這個……我公布一下,,此次比賽項目的細則及要求:第一項,實地微差測量,;第二項,,解一元二次方程;第三項,,為鷹漢數(shù)字互譯,!”
片刻靜默過后,明顯感覺臺下成百上千雙大小眼睛,,集體驚愕地注視著我,,人群中,不知哪位率先復合了張大的嘴巴,,小心翼翼地問:“就這些,?其他的項目呢……沒了嗎?”
我艱澀地咽了一口唾液:“嗯,,沒……沒了,!”
額滴個娘呀,臺下,,那叫一個炸鍋——
東邊一群狗熊大叫:拳擊呢,?我們要賽拳擊!
西邊一群袋鼠大叫:跳遠呢,?我們要賽跳遠,!
中間一群駝鳥大叫:短跑呢,?我們要賽短跑,!
接下來隱約還聽到后方的大象嚷“舉重”,、前方的獵狗嚷“跳高”、頭頂?shù)暮镒尤隆绑w操”……再后來便基本“眾音合弦”,,很難分辨什么物種要求什么賽事了,。
總之,人人喊叫最兇的,,必定是本種族在本項目中占絕對優(yōu)勢的——看人家海大笨等幾只一無所長的癩皮狗,,就極其良民,一聲不吭地蹲在角落里,,獰笑著隔岸觀火,。
開始明顯感覺到,今兒個天氣有點熱——這個汗??!
我慌忙撿起前手扔掉的話筒,展作芭蕉扇,,拼命地呼嗒……直到雞大使的尖嘴,,悄然伸到我的耳邊:“小子,我看趕緊找個大嗓門的家伙,,先把現(xiàn)場局面穩(wěn)住吧,。”
我急忙朝人群后的驢子勾勾手,,示意對方可以越級上臺,,來聽候差遣了!
小戶人家哪受過這等禮遇,,只見大毛同志幾個驢躍,,便奔至臺前,一個箭步?jīng)_到我身邊:“領導,,有什么吩咐,?”
我感激地拍拍興沖沖的驢頭:“這樣,麻煩你盡全力喊一嗓子‘大家安靜’,?!?br />
嘿!好家伙,,那叫一個效果,,傳說中的公驢嗓門,果然名不虛傳,,一聲驢吼過后,,整個會場頓時靜寂到滴水可辨、落針能聞,。
大使用力晃晃在高音下已然發(fā)聵的雞頭,,底氣十足地跳上講臺:“濕地的朋友們,,我是來自人類社會的畜盟公使,我姓雞,,大家可以叫我老雞,。剛才,黃小狐同志公布的比賽項目,,大家可能有所不解,,現(xiàn)在我來為大家進行一下補充。咱們濕地常年封閉,,與外界幾乎沒有任何聯(lián)系,,這種現(xiàn)象,是非常不利于我們濕地日后發(fā)展的,,濕地的人民要生存,、要進步、要提高,,就需要大家一起努力,,上下齊心,走出去,,引進來,,堅持改革開放,勇于接受新生事物,。本次賽事的調(diào)整,,正是一個最好的契機,為的是讓大家在加強體育煅煉的同時,,還要加強文化素質(zhì)修養(yǎng),,與濕地外界接軌,堅決不做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愚民,。小伙子們,我老雞堅信你們年輕人會有能力,、有毅力,、有精力對自身進行一次徹底的思維進化,未來是你們的,,濕地的繁榮需要你們來創(chuàng)造,!”
(連載 44)
黃鑫 山東諸城相州鎮(zhèn)人。兒童文學作家,,山東作協(xié)會員,,諸城作協(xié)副主席,代表作品有《蝎子與青蛙》、《狐貍的愛情》,、《大黃狗的夢》等長篇童話小說,。其中《蝎子與青蛙》已正式入圍第九屆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童話類)提名,填補了我市乃至濰坊地區(qū)的空白,。